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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回閑雲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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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  回閑雲宗

學院又恢覆了往日的日常, 雲箬每天依舊很早就起床,斜對面的寢舍搬空了,八層整個樓道中再也聽不到陸子雲和關述爭吵的聲音, 一開始還讓人有些不習慣, 半個月一過, 當下的安靜就成為了新的日常。

人的適應能力和慣性都是很強的。

只是雲箬還是會在下課去飯堂吃飯時, 總會下意識的在北院外等一會兒,然後再自己反應過來,那個經常和她一起吃飯一起回寢舍的葉景已經不在了。

神蹤秘境的提前開啟造成了諸多傷亡, 唯一稱得上好消息的大概是,確實有不少學生在神蹤秘境中提升了修為境界,尤小沁就是其中一個。

她的體脈提升到三階了。

體脈修習課上雲箬和她對過招,尤小沁不僅速度快,基本功相當紮實,和比自己高半個階的人對招也毫不落下風,雲箬不用靈技單憑體脈也甘拜下風。

“我覺得提升體脈最好的辦法就是生死試練激發潛能。”教習讓尤小沁分享自己升階的感想, 尤小沁如此總結。

她在秘境裏可真是拼了老命了,拼了命的想要活下來, 特別是後面還全程背著苗婉,用尤小沁的話來說,苗婉是她和雲箬一起救下來的,哪怕不是為了她自己, 也得對得起雲箬的囑托, 在瘴氣和妖獸間沒命奔跑的時候, 她只有一個念頭, 就算要死,也要讓苗婉死在自己後面。

“因為你很勇敢, 誠實的面對內心的恐懼,並且去克服和超越它。”教習對尤小沁點點頭,“大家在對練中也要試著去激發自己的潛力,多找比自己境界高的人修習,而不是因為懼怕不敢挑戰,下次課現在的所有分組打亂重來,你們需要新的對手了。”

尤小沁走到演武臺下,擠到雲箬身邊長舒了一口氣:“緊張死我了,我第一次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講話,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有點抖?”

“你很棒。”雲箬抓著她的手指幫她甩手放松。

尤小沁過了好半天才感覺找回了手腳,體脈課也下課了,她和雲箬一起從演武場出來,幾個共同認識的朋友在等她們,問她們明天的休息日要不要一起去山下的城鎮玩,臨近秋分,晴岧山下幾個城鎮都有燈展,大家約著一起去,放河燈祭典死去的學生。

“我去不了,小沁幫我點一盞吧。”雲箬說,“休息日我得回師門。”

“什麽?你居然已經拜師了?”大家頓時對雲箬著一通恭喜,“你進了哪家宗門?”

幾個人七嘴八舌,把那天在場的玄陽宗、五大宗門,以及排得上號的宗門都猜了一遍,氣氛鬧哄哄的,沒想到雲箬報了一個他們聽都沒聽過的宗門。

“閑雲宗?”程懷楞了一下,“是百裏夜的師門嗎?”

“你認識他?”雲箬有些詫異。

程懷笑了笑:“秘境裏我們很多人被困在一個詭異的城鎮裏,困了四五天,根本找不到辦法出去,一籌莫展的時候是他帶著我們一路闖出去的,我也是第一次知道,秘境裏那些雜亂無章的劍氣居然也是一種很特殊的劍陣,不過後來出城鎮我們就走散了,後來我去的那個地方更詭異……”

程懷想到在秘境中九死一生的經歷,沒有再說下去,在場被拉進秘境中的人也是一臉菜色,難怪學院大考要篩選參加資格,秘境裏那些可怕的地方是真的要命,修為沒到一定程度他們可不想再進去體驗一次了,能增加修為也要有命在才行啊。

“嗯,他很厲害。”雲箬說。

“哎。”其中一個人男學生嘆了口氣,“可我以為你會去五大宗門呢,你的神靈脈那麽特殊,大宗門天材地寶名士雲集,以你的資質,一定會修為更上一層樓的。”

雲箬聽出他這話是真心的替自己感到惋惜,道:“我進學院之前想進的宗門就是閑雲宗,不用替我……”

“哦?我怎麽聽說你是被玄陽宗拒絕了,不得已才被迫拜師的啊?”一道粗狂的男聲傳來,打斷了雲箬的話。

一行人走到他們面前停下。

說話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,身邊一個穿著水藍色裙子的女子,正是第一次分組對練的體脈課上先是組了雲箬,後來又把她踢出去的那幾位,雲箬後來在體脈課上和他們交過幾次手,有贏有輸,讓這個男人非常不爽,以他的體脈,覺得自己一招打敗雲箬才是應該的,可偏偏有時候莫名其妙就是敗了。

“龍法,你說什麽?”尤小沁看著他。

龍法大聲道:“我說,她是被玄陽宗拒絕了,才不得已拜了個什麽狗屁宗門的,你們誰聽說過?沒有吧,從秘境出來後她被會審堂的人帶走去審問,如果沒有師門就得到會審堂去走一遭,所以在清警堂病急亂投醫,居然想進玄陽宗,人家會收她一個體脈二階神靈脈一階的?識脈高階有什麽用?”

“餵,雲箬,你不是做賊心虛吧?”龍法聲音很大,吸引了北院門口陸續出來的學生們,“跟會審堂走一遭又怎麽樣,只要你沒殺人,人家自然會還你清白,你為了不去會審堂拜師,會不會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?不過除了那種小宗門,誰會要你,明儀宗肯定盯上你了,誰願意惹麻煩,你確實也就只能去那種宗門拜師了。”

“胡說!”尤小沁怒道,漲紅了臉,“你哪聽來的這些謠言?”

龍法今天和尤小沁打了一場,差點輸了,心中非常不服,聽著是來挑釁雲箬,其實是沖著尤小沁來的,一撇嘴角冷笑道:“學院裏都傳遍了,怎麽,還要我形容一下她是怎麽跪著求那個破宗門收她的麽?不用了吧,大家都知道。”

“你胡說八道!才不是那樣的!”尤小沁怒極,她本來就膽子不大,今天單獨在臺上講話都緊張,更不要說這樣的場合,漲紅了臉,反反覆覆也只能罵龍法胡說八道。

“說錯了吧。”另一個男聲響起來,“那天我也在清警堂,可不是雲箬上趕著拜師,是兩家宗門都想收她,玄陽宗宗主的首徒親自問她要不要進玄陽宗,被她拒絕了。”

“誰!”龍法怒道。

一個男子站了出來:“我,不巧那天我就在現場,也不知道你這些話是哪裏聽來的,那天在清警堂的學生我都記得,你等等,我去把人都找過來,咱們對質一下,我倒是想看看是誰胡亂跟你說這些話,把你騙的這麽慘。”

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學生走了進來:“我在,我可以給這位師哥作證。”

雲箬認出來都是那天在清警堂被叫過去問話的學生,這兩位都是學院的老生了,他們一站出來,那天在清警堂的其他幾個學生也趕快站出來自證清白。

“那天的事我可沒往外說。”

“就算說也不會這樣胡說八道的啊師哥師姐,再說說了誰信嘛。”

他們親眼看到了都不敢信有人會拒絕玄陽宗宗主首徒的親自邀請。

他們一開口,周圍圍觀的學生也七嘴八舌開始說話了。

“我怎麽聽說開放日那天紫霄宗和飛鳳宗就想收雲箬做弟子了,兩位宗主還差點吵起來?”

“你們沒看到決鬥的時候雲箬有多厲害,簡直把關述壓制的死死的……呃算了死者為大,我就不說什麽了。”

“龍法你別信口雌黃,雲箬要真的是兇手,會審堂會審不出來?”

“就是啊,以明儀宗宗主的性子,雲箬真是兇手早就被抓走了啊。”

“可是聽說兇手還沒找到呢……”

“如果沒嫌疑,也不會被會審堂叫走去審問吧?我聽說會審堂很可怕,千萬別被抓去。”

“都圍在這裏做什麽?”幾個教習出來,發現學生都圍在北院門口,過來的時候聽了幾句,呵斥道,“一天天的只會討論這討論那,說三道四能提升修為嗎,多放點精力到自己的修習上去!散了散了!”

陸子雲趕來的時候紛爭已經結束了。

“龍法好像在秘境裏只待了半天就出來了,什麽都沒遇上,在別人眼裏算是幸運的,但是在他眼裏估計覺得自己倒黴透了,前幾天還說死在秘境裏的人都是廢物,要是他他能如何如何大顯身手之類的。”陸子雲皺著眉,“別理他的話,應該是嫉妒尤小沁升階了,故意來找茬的。”

不過被他這麽一鬧,雖然也有師哥師姐出來說話,但不管是雲箬拒絕玄陽宗還是玄陽宗拒絕了雲箬,以及關述的死可能和雲箬有關這些話就在學生間傳開了,學院一些學生又是已經入宗門的弟子,各宗門大概也很快會知道這件事,雲箬以後想要換個宗門拜師大概就很難了。

而且她以後在學院少不了要頂著各種目光和猜測議論過日子了。

“都怪我。”尤小沁差點又要哭了。

“沒事,怎麽會怪你呢。”雲箬道,“我不怕別人議論,只是不喜歡而已。”

她在玄陽宗的時候沒少被看不起,那些盯著她的目光,對她做的事,比龍法這種只是嘴上挑釁的過分多了,誰能不受別人議論呢,背地裏說幾句也影響不到她,她要是都去在意,大概早再玄陽宗的時候就氣死了。

“你怎麽知道龍法說的那些話?”雲箬問陸子雲。

陸子雲摸了摸鼻子,神情有點尷尬:“之前有堂課和他一起上,上課時候他和別人說的,我不小心聽到了,這人嫉妒心極強,說話很難聽,你別理他。”

“真想讓他進秘境體會一下,看他還能不能說出那種話!”尤小沁氣得直跺腳。

幾人說了幾句,尤小沁程懷他們告別去飯堂了,雲箬沒什麽胃口,想直接回寢舍,發現陸子雲也跟了上來:“你不去吃飯?”

陸子雲看著她。

雲箬也看著他。

半響後雲箬反應過來:“你不會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吧?”

陸子雲咬牙切齒:“怎麽可能,我再窮也不至於……”

話沒說完,肚子咕嚕嚕響了一聲。

陸子雲停了停,堅強地想要把話說完:“我再窮也不至於吃不起……”

肚子咕嚕嚕響起一連串聲音。

陸子雲悲憤萬分的捂著臉:“好好的你提什麽吃飯啊,你不提我還能忍住的,明天休息我接了個學院任務,做完任務就有錢了。”

“還欠我不少呢。”雲箬提醒他。

陸子雲生無可戀的放下捂臉的手,笑容十分虛無:“……哈哈。”

雲箬笑起來:“走吧,我請你吃飯。”

當天晚上,龍法做了一整晚的噩夢,他夢到自己被拖進了無限循環的地獄裏,不是被妖獸瘴氣追著滿森林跑,就是在一個詭異的城鎮裏被困住,所有的鎮民跟瘋了一樣,全都是七階以上的高手修士,莫名其妙追著他就砍,要不就是在完全漆黑的一望無際的水域上,被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取代……

快天亮時他掙紮著醒過來,才驚覺自己只是做夢,可他卻覺得自己起碼已經在夢境裏過了一個多星期了,想到在夢裏被殺死的經歷,龍法就止不住地腿軟,發著抖半天沒能從床上爬起來。

太可怕,太真實了。



第二天早上雲箬天還沒亮就起了,收拾了東西,趁著青灰色天色出了學院。

傳呼雞在前面慢悠悠的飛著,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閃現在它旁邊,傳呼雞已經習慣了,一點不慌,飛得穩穩的。

“主人。”靈犀的聲音在雲箬腦海裏響起。

“別這麽叫。”雲箬扶額,“叫我名字就可以了。”

“雲箬。”靈犀更正,飛到她肩頭站著,依舊是那個叉腰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姿勢,“那個人不太行,一個試煉都沒闖出來,死了好幾次。”

“他的修為不會提升吧?”雲箬問。

“你昨天問過了。”靈犀語氣肅穆的提醒她,“只是夢境裏一層意識入境,修為不會有提升的,可能還會有反作用,他被嚇得不輕。”

“嗯。”雲箬淡淡道,“他現在應該不會覺得自己沒進秘境是倒黴了。”

“你這樣好像有點壞。”靈犀說。

雲箬不由有些失笑:“你們靈器會區分人的好壞嗎?”

“別的靈器不會。”靈犀道,“我還在學習。”

雲箬覺得靈犀就像一個具有強大力量,但是心性才剛剛開始成長的小孩,這幾天學了不少東西,主人這個稱呼也是它自己學來的,但是它不只是填鴨式的學,居然還會自己判斷。

她踏出學院出入的法陣,身上的通行牌一閃,她出現在山壁外的水潭上方,穩穩踩著水面走上白玉廣場。

傳呼雞朝著廣場外的山林間一頭紮了進去,半響後林子裏響起穿林踏葉的聲響,一抹黑衣身影走了出來。

“百裏夜!”雲箬眼睛亮了亮,朝他招手。

百裏夜身後又走出一身影,也穿著黑衣:“怎麽回事,你只看得見阿夜啊?我隱身了?”

雲箬笑起來,喊道:“林望!”

傳呼雞歇在百裏夜肩上,林望邊朝雲箬走過來邊跟她告狀:“這小雞怎麽養不熟,我也給它輸過靈力的。”

“我和雲箬不在的時候它就會跟你熟了,你是第二順位。”百裏夜道。

林望轉身就想去抓傳呼雞,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只黑色的,撲著翅膀就停在他手指上,歪著腦袋看他。

林望震驚了:“怎麽多了只黑的?”

靈犀聞了聞他身上的氣息,再次飛回雲箬身邊。

“你也學會做靈器了?!”林望震驚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,做靈器這麽好學嗎?他師弟自學成才,雲箬才跟著百裏夜學過幾天啊,這就學會了?

“它不是普通的靈器。”雲箬說,“他是神蹤秘境,等回宗門了再詳細說。”

林望點點頭:“我就說嘛,靈器哪是人人都會做的,像傳呼雞這種的我也就只見過阿夜能做。”

雲箬和百裏夜都看著他。

林望三秒鐘後才猛地回過神來:“你說它是什麽!?”

雲箬休息日只有三天,所以三個人路上沒怎麽停,趕在天黑前就到了閑雲宗。

山道還是雲箬熟悉的樣子,甚至連山間的風都沒有變,松林藹藹,山濤陣陣,爬上最後一個山丘,閑雲宗大門的茅草屋頂就出現在眼前,隔著老遠就聽到了犬吠,大黃風一樣沖過來,聞了聞雲箬的氣息就開始繞著她猛搖尾巴,搖得像風車一樣,傳呼雞飛去叼去它的尾巴,把自己轉暈了,歪著翅膀差點掉地上。

靈犀一路上都跟著傳呼雞,傳呼雞飛前它飛前,傳呼雞飛後它飛後,現在見了大黃反而不跟了,站在雲箬肩膀上一動不動。

雲箬用手指懟了懟它挺起的毛茸茸的肚子:“這是大黃,算你同類。”

靈犀好半響才在她腦海裏回答:“………吾乃靈器,它好醜。”

雲箬有些好奇,同為靈器的傳呼雞它嫌醜,跟它一樣是四腳獸的它也嫌醜,也不知道在靈犀眼裏,除了它自己什麽才是好看的標準。

“雲箬姐!”江北山開門沖出來,“快快快,師父今天親自下廚了!”

雲箬還沒等他跑近就聞到了他身上淩冽好聞的氣息,果然江北山過來把她手一牽攔著她往前小跑,一邊飛快說話:“百裏師兄林望師兄好!雲箬姐你不是喜歡霽雪枝嗎,我今天去折了好多新鮮的回來,你屋子裏已經插好了,師父用霽雪枝煲了粥,還做了好多菜,我出來看了你們好幾次了,大黃一驚一乍的老是叫,我每次都以為你們回來了,這次可算是真的了!”

他一串話說得幾乎全不停頓,聽得雲箬都要喘不過氣了,被江北山拉著小跑進門,紀月辭正好從後院進來,手裏拎著兩壇酒,朝雲箬揚了揚:“桂花酒,還有一壇新釀的酒。”

“月辭!”雲箬笑著喊道。

紀月辭過來,拍開那壇酒給她聞了聞,雲箬立刻就聞出來了:“霽雪枝?”

紀月辭點點頭:“第一次釀這個,不知道好不好喝,師父叫我處理的,待會兒你親自嘗嘗。”

雲箬嗯嗯嗯地點頭。

江北山拉著她跑到小院的葡萄藤架下,架子上的葡萄藤已經半枯了,騰架下的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飯菜,萬知閑挽著袖子從廚房裏出來,嗓門很大的教訓江北山:“看見沒!我在廚房裏都聽到大黃叫了,這次叫的不一樣一定是人到了,你小子瞎緊張個什麽勁,你師兄哪能每次都接不到人!”

“是,師父我錯啦。”江北山立刻齜著大牙認錯,狗狗眼都要瞇成縫了。

百裏夜跟在後面進來:“北山,讓你雲箬姐先去放行李,換身衣服。”

雲箬擺擺手,從百裏夜手裏接過自己的行李,這一路上都是他背著:“先吃飯吧,你們肯定都餓了,我放下行李就好。”

就回來三天,她也沒收換的衣服。

她輕車熟路的進了屋,屋子裏也依舊還是老樣子,她的床在南面的墻邊,上面已經鋪好了新的鋪蓋和被褥,床邊的窗戶開了一半通風,窗沿放著一只細細的玉石瓶,插著一支蒼翠的霽雪枝。

紀月辭也走了進來,從櫃子裏拿出一套疊好的衣服遞給她。

雲箬接過來:“給我的?”

紀月辭嗯了一聲,聲音有些緊繃: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,我不太會挑衣服。”

“喜歡。”雲箬立刻說。

紀月辭皺眉:“你都沒看呢。”

“你送的我肯定喜歡。”雲箬看著她,“看我真誠的眼睛。”

紀月辭忍不住笑起來:“知道了知道了,你換衣服,我們等你,如果不喜歡,待會你出來我就知道了,師姐再給你買新的。”

她說完就出去了,雲箬抱著衣服發了會兒呆。

師姐。

對啊,她現在是閑雲宗的人了,她不是休息日來玩,也不是被百裏夜和林望接回來暫住這麽幾天,她現在是放假回家。

閑雲宗就是她的家。

她在這個世界一直想要的歸屬感,現在終於真真切切的落了下來。

她換上衣服出去,天色已經徹底黑了,小院裏卻不暗,院中幾棵大樹上都掛著燈盞,她推開門走出去,大家都坐在葡萄藤架下,林望端著酒壇倒酒,酒液是淺金色和透綠色的,盛在百裏夜做的小酒盞裏,映著騰架上的燈盞的光,像揉了把碎金在裏面,讓雲箬想起了一句詩。

唯願當歌對酒時,月光長照金樽裏。

大黃搖著尾巴在院子裏自己遛自己,傳呼雞蹲在它頭上,剛才進門還嫌棄大黃狗非常之醜的靈犀也入鄉隨俗,和傳呼雞擠在一起蹲在大黃腦袋上,被它帶著去巡視雞圈裏的雞,路過大鵝圏門的時候繞開了一大圈,往後院去了。

估計去巡視江北山的菜園和林望的藥田去了。

“雲箬姐快來!”江北山異常興奮,從今天雲箬見到他開始他每句話都幾乎是喊出來的,坐他旁邊的萬知閑被吵得眉頭一皺,按著他腦袋拍了一下,江北山才勉強冷靜了些,說話聲音總算是正常了,但是語氣依舊十分激動,“雲箬姐,坐我旁邊!”

雲箬過去坐下,林望豎起大拇指:“乖乖,咱們小雲箬穿這身好看,月辭真會挑。”

雲箬搓了搓自己的胳膊:“不要這麽說話,好像奇怪的老頭子。”

林望立刻把萬知閑拉下水:“在座的老頭子可只有師父一個,師父,雲箬說你奇怪。”

萬知閑擡頭:“嗯?”

雲箬趕緊澄清:“萬師父,我不是說你!”

“先吃飯。”萬知閑瞪了林望一眼,“再不吃菜都要涼了。”

院子裏的陣法擋住了外面的風聲,盤旋不去的嗚嗚聲只在遠處不斷響起,院內燭火通明,天上璀璨銀河橫亙半個天際。

雲箬每吃一個菜,江北山就要給她介紹是怎麽做的,介紹到最後,她發現每道菜裏都加了霽雪枝調味,儼然給她做了一餐霽雪枝大餐,萬知閑被江北山介紹菜介紹的額角青筋都要冒出來了。

他只想顯得毫不費勁的做出一桌雲丫頭喜歡的菜,哪裏想到自己的想法實踐出來如此簡單粗暴,霽雪枝,霽雪枝,每一道都有霽雪枝,搞得他就像個黔驢技窮的飯堂老師傅。

可惜他滿含深意的看了江北山好幾次,他的傻徒兒也沒領會到他的意思,高高興興把師父的臉面都丟光了。

江北山沒領會到,雲箬領會到了,不禁有些好笑,又很窩心。

看大家都差不多吃完了,雲箬拿過酒壇去到萬知閑身邊,要給萬知閑倒酒,萬知閑接過酒壇要自己倒,雲箬拿著酒壇退開:“我來。”

萬知閑只好讓她倒酒。

雲箬倒了酒,又給自己滿上一杯,林望想到滿屋子抓她和紀月辭的那個悲慘夜晚,起身要來把她酒壇收走,被百裏夜拉住了:“讓她喝吧。”

林望只好坐回去:“行吧,反正我屋裏還有醒酒藥。”

雲箬端著酒盞,鄭重地敬萬知閑:“師父,這是徒兒第一次敬您酒,我知道你不願意收我,但是話已出口,我就是閑雲宗的弟子了,師父可不能再趕我走。”

萬知閑這才反應過來,當初他收下雲箬是不得已的情況下,他又一直對收雲箬為徒這件事表現地很是不滿,但他的不滿不是針對雲箬,也並不是不願意收她。

既然現在雲箬已經進師門,就不能再讓她覺得他是勉為其難才收下她的。

萬知閑端過酒盞,悶頭一口幹了:“丫頭,你進閑雲宗做我弟子,老夫高興還來不及,以後休要說這種話。”

雲箬也幹了自己的酒,瀟灑的一亮底,笑得有些狡黠:“是,師父,再也不說了。”

萬知閑嘿一聲:“小丫頭你故意的?”

雲箬點點頭:“嗯,就想聽師父親口說。”

萬知閑無奈:“本來以為你很乖,看來和你師兄師姐也差不多,一萬個心眼子。”

林望謙虛的表示哪有,萬知閑瞪他一眼:“你和你旁邊那個一人一半,他比你還多一千。”

百裏夜懶洋洋地抗議:“冤枉啊。”

江北山也跟著喊:“冤枉啊。”

紀月辭無語:“你喊什麽,你肯定沒有,你心眼子能有一個就不錯了。”

氣氛吵鬧起來,雲箬很喜歡這樣,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上了頭,她感覺心情像飄在雲端裏,挨個過去倒酒,挨個喊過去。

月辭師姐。

林望師兄。

百裏師兄。

江北山正襟危坐,他等待許久的這一刻終於來了!

他接過雲箬遞過來的酒盞,清了清嗓子,滿意的聽到了雲箬對他的新稱呼:“北山師兄。”

江北山臉快笑爛了:“誒,師妹。”

他終於不是宗門最小的了,他終於當上師兄了!

雲箬喊出這聲北山師兄,喝完了酒,反悔了:“我是師門最小的了?”

“是進門最晚的。”紀月辭糾正她。

雲箬嚴肅地想了想,一指江北山:“不行,我也想要個師弟,還是叫你師弟吧。”

江北山狗狗眼倏地睜大了:“我也想要師妹啊!”

雲箬放下酒壇,想出一個公平的方式:“投票表決,我們分別為自己拉票,很公平吧?”

江北山沒聽懂,但看雲箬表情嚴肅,也很嚴肅的點了點頭:“行。”

雲箬先發制人:“同意我是江北山師姐的人請舉頭。”

桌上的人都茫然擡起頭來看她。

雲箬朝江北山一笑:“你看,大家都同意了,我贏了。”

江北山如遭雷轟,晴天霹靂當頭劈下:“我輸了?”

紀月辭充當裁判:“雲箬贏了,呃……你贏什麽了?”她小聲問雲箬。

雲箬嚴肅地回答她:“我,現在是江北山的師姐了,我憑實力贏得了這個稱呼。”

紀月辭啪啪啪開始拍手:“恭喜恭喜,為了慶祝,我帶你去看雞,前些天新孵了一窩小雞,是北山師弟孵的。”

雲箬歡呼:“北山師弟孵小雞啦!好厲害。”

江北山也傻呵呵的跟著歡呼:“北山師弟好厲害!”

紀月辭攬著雲箬:“我取了名字,走,我教你認……”

林望絕望的看著百裏夜:“看來三個都醉了。”

萬知閑伸了個懶腰站起來:“為師休息去了。”然後忙不疊的溜了。

百裏夜站起來:“你先把北山扶回去,記得拿醒酒藥出來,我去抓她們。”

百裏夜本想把雲箬和紀月辭都帶回她們房裏,像那天晚上一樣讓她們吃下醒酒藥就行,沒想到現在紀月辭恢覆了靈技,雲箬自身的修為也增長了,平時還能控制著不用,喝醉了開始亂用靈技,他和林望還沒靠近,紀月辭就帶著雲箬開始逃跑了:“他們想抓到我們關起來。”

雲箬冷笑:“休想。”

林望:“……”

百裏夜:“……”

再抓下去顯得他們好像兩個不安好心的人拐子,但不抓又不行。

沒想到抓了更慘,笑死,根本抓不到。

紀月辭把他們的計劃看得一清二楚,雲箬時不時用個靈技,明明都要抓到她們了,莫名其妙就讓她們溜走了。

最後還是靈犀進來了,以為他們在玩什麽,現了龐大的身形就過去要一起玩,事實證明人根本抵擋不住巨型毛茸茸的誘惑,何況是喝醉的人,雲箬和紀月辭同時撲到靈犀身上一通呼嚕毛,成功被林望和百裏夜抓到了,把她們送回房間裏吃下醒酒藥,安置到床上去睡覺。

林望剛才被忽然出現的龐大妖獸嚇得心臟不太好,百裏夜跟他簡單解釋了一下,沒說靈犀是什麽,只說是雲箬養的靈物,小黑雞的本體,等雲箬自己想告訴他們的時候再自己說。

林望也沒刨根問到底,知道那個東西沒有危害就什麽都沒問了。

只是忽然同情江北山,如果他明早醒了知道自己怎麽被雲箬“贏”走了師姐的稱呼,會不會氣得哭暈在被子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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